2019年9月8日 星期日

西藏行2 17.7-8.8.2019(二)岡仁波齊


        人說:轉山一次可清洗一生的罪孽;我是不信的,世間那有這樣便宜的事?但看著那些磕長頭、以身體丈量大地的轉山客,似乎又另當別論!


        為什麼去轉山?想了!但找不到一個堂皇的藉口;見别人去,自己就想去了,特别看了一位年青人的視頻,說了多次是“玩命”的旅程,就特別想去了!

(前一天 25/7/2019)
我們傍晚抵達塔欽,入住北川賓館;領隊本預了些逛街時間,讓大家補充一些如行山杖、雨衣…等物資;但各人都有備而來,要帶的都帶來了;就早些晚膳,順道開了個行前會議:
誰去誰不去 ---- 有兩位女團友猶豫未決,領隊亦建議兩位一直受高反困擾的團友留下來;亦至少三次、包括臨出發前、直接“關心”我有沒有問題;當然,我沒有動搖,最後連扎西一行八人出發。
兩天的行程 ---- 團友建議第一天辛苦一點,翻過卓瑪拉山口才住宿,約三十公里;餘下二十二公里,第二天就可以輕鬆完成;大家都沒有異議,就定了。
出發時間 ---- 因為要走三十公里,路程較長,所以0530由賓館出發。


睡前再檢視背包,既然以完成行程為目標,為免負累,就只帶天涯鏡,其他鏡頭、腳架、濾鏡…一概收進行李箱;既有雨衣,雨傘也留下;當然還有帶上伴我多年的老伙伴!

(第一天 26/7/2019)
0530出發,除了手電,四周仍是漆黑一片(塔欽午夜12點後停電!);到了經幡廣場,要開了閃光燈才隱約拍到兩旁的經幡。
步高步低走了兩小時,天開始放亮;在第一個休息點吃了點餅乾、喝了兩口冷水,行程繼續,看見右面山坡上有大片經幡,就離開主徑,扣上第一枚襟章(東平洲);匆匆趕回主徑,團友們已不知去向;正想急起直追,一抬頭,卻見岡仁波齊正俯視整片河谷,晨光打在山峰上,好一個日照金山!


河谷是一片濕地,頗為平緩,直走向深處;為了追回團友,加快了腳步,忽然旁邊一位相信是導遊的跟我說:不要急,小心高反;扎西該在前面的休息點!果然,團友們都在第二個休息點(曲古貢巴)的大帳蓬內休息,因為遲了,所以只坐了一會,喝了口熱水,加滿了熱水瓶便又再起行。


第三個休息點距約六公里,仍在河谷內前進,略有坡度,但基本上仍是平缓;在中途的經幡群扣上了第二枚襟章(八仙嶺),中午前抵達旦增仲康,吃了碟蛋炒飯、喝了幾口暖水,加滿了熱水,已經休息了個多小時!兩位團友不敵高反,召救援車先返回塔欽。


第四個休息點距約七公里這一段,碰上不少迎面而來的藏民,大家都會說聲“扎西德勒”;估計他們是在前面佛寺拜佛後折回,另一可能亦是轉山客;藏區原始宗教苯教轉山是逆時針方向的,與藏傳佛教順時針方向剛好相反!


中途有個岡加的路牌,岡仁波齊再次在右面山坡後出現,只是頂峰一直躲在雲霧之後;在旁邊的經幡扣上第三枚襟章(大東山);約兩小時,抵達止熱寺的住宿點。


只略作休息,上上洗手間,便又繼續行程;開始上坡,横過一條積雪的河後,一段連續S形的上坡路,隨後一段頗長的缓坡,前面是第五個休息點。


没有進帳篷,只坐在路旁吃了兩塊朱古力,喝了些暖水;來路上不見團友的身影,抬頭望望岡山,峰頂仍在雲霧之中,看看身後的陡坡,山口還有多遠?卓瑪拉會是何模樣?
團友仍未見蹤影,反正走不快,就邊行邊等吧;陡坡中段有片小平台,附近都是經幡,尚有一個"禁止拍照"的告示牌,估計是天葬台的位置;坡陡,但不算難,只間中要撐扶路旁大石、幾步要停下喘氣!


陡坡後是大片緩坡,路徑一直延伸至右上方;路旁一對年輕男女正在休息,向他們打聽山口的情況;男的說:緩坡後有一個更陡更高的山坡,上面就是卓瑪拉山口


雖是緩坡,但走不快;幾步就要停下喘氣,大概是海拔問題,與緩陡無關;泥路後是頗長一段碎石路,由大小不同的石塊舖砌而成,兩旁都是大小的亂石,十多名藏民穿插在亂石之間,都背者大袋,在檢拾轉山客隨手丢棄物品:膠水樽、發泡膠盒、 ……等;有些已將大袋的“收獲” 移到路旁,大概在等待車輛運走。
石路盡頭開始上坡,因為有融雪,路有些泥濘;上了一小段,休息了幾次,前面幾個在休息的高大喇嘛看著我微笑,我亦報以微笑,在路上大家互有先後,起初頗為冷漠,現在雖没交談,但卻似有密契,他們揮揮手起身先行,我卻想再坐一會;我轉身坐到路旁石上,卻發現一直躲在雲霧後的岡仁波齊不知何時已整個露了出来,似要見證我攀向最高點;依地形看再上一段,岡山將會完全被前面的山峰遮擋;我暗暗說了兩聲謝謝,作了兩下深呼吸,轉身繼續前進!


這一段的確更高更陡,扎西趕了上來,團友卻沒有蹤影;他跟我走了一段,看我似乎没有問題,就向前走了,估計他是為我們準備宿位;愈向上,經幡愈密,兩旁積雪愈多;見山口該不遠了,就在近崖邊的經幡扣上第四枚襟章(獅子山),亦在旁別上山隊的標帶、繫上帶來的哈達。


轉了一彎,路旁有塊過頭的大石,石璧上及石下貼有或散落不少個人物品,有相片、證件、衣物、首飾、,…… 等等,是轉山客故意留下的,有捨身皈依的意思;愈往上,風愈大,氣温愈低;只是身體一直在動,所以不覺冷,但鼻水是不停往下掉;1840終於登上了標高5648米的卓瑪拉山口!


眼前整片都是經幡,經幡"海"的左面是積雪的山脊,右面是低谷,中間只留下窄窄、 二、三十米長的通道;一面小心翼翼的穿過,一面用手機及相機拍下有些激動的一刻;與我前後腳的幾個組合,都早已穿過山口,而後面的又未趕上;所以這段路,似乎是我獨霸的!


開始下山時,有一名年青人趕到,看衣著聽口音,似是華僑;可能走得太前,與我一樣跟同伴失了聯絡;他問我可知道下山的路,附近可有休息站?其實我也不清楚,但可以肯定的告訴他:下山只一條路,順著行就是;休息站一定在路旁,一定不會錯過!到底是年輕人,在横過冰河之前,已越我而去!
下山路並不好走,左面是山,右面是谷,谷底有幾個湖;路很窄很陡,第一段比山口前的更陡,跟著一段緩徑、一段陡坡、一段碎石路,跟著是一條結了冰的河;踏著河面的冰,跟著前人的腳印,小心橫過;後面一段相對好走,路亦變得較寬,路旁有經幡,本想扣上最後一枚襟章,但覺得這經幡群比較疏落,還是另找一群更宏偉的吧,反正明天還有二十多公里的路!


已經覺得很攰,希望早些找到住宿的地方,見前方有人影,便跟著向前走;不久,發覺自已正站在一個陡坡的頂部,山坡下是條清晰的路徑,但左右都沒有明顯的下坡路,我應該是偏離了主路徑了;不想走回頭路,見山坡間有清理垃圾的藏民,直接下坡該是可行,便一步一步小心向下移動;有些難度,但總算抵達主路徑,再向右走不遠,便抵達住宿點夏吉查多


這裏有幾間小房子,幾個大帳篷,沒見到扎西,問帳篷的藏民,也不得要領;正彷徨間,一個小伙子跟我說:這裏宿位已滿,扎西向前走找宿位去了!看來,他也是導遊;該再往前走、還是等後面的團友?正猶豫間,開始毛毛雨粉了;我收好相機、拿出雨衣、為背包加上雨罩、整理一下衣褲,就繼續往前走。
路平缓,有流水,泥濘加碎石;雨漸大,迫得穿上雨衣;天色愈來愈暗,拿出手電,小心向前走,明白急有時反會累事;時間變得漫長,終於前面出現白色的帳篷。

 

走進前面的帳篷,仍打聽不到扎西的訊息;外面天黑雨密,今夜應該無法再向前走了;找了個坐位,卸下背包,要了個碗麵,打量長方形的大帳篷:近入口的角落堆滿了雜物,前方是坑爐及連著的煙囪、不斷地燒著開水,跟著四組長方形的藏式枱椅,供經過的轉山客休息喝水吃東西,三邊排了七、八張床,角落兩張的棉被都已捲著人,似已入睡!
一個剛進來的轉山客,立即訂了三個床位;也不容多考慮了,向似是老闆的老藏民要了旁邊一個床位;他没有說什麽,但前面坐著的幾個藏民卻有了反應,向我投以奇異的目光;感覺有些不妥,難道我佔了他們的床位?但老闆又沒有反對……也管不了,吃過碗麵,喝了兩口暖水,整理好背包、外衣等物品,拉過棉被,倒頭便睡!


(第二天 27/7/2019)
睡得並不安穩,矇矓中仿佛聽到團友談話的聲音;被叫醒時看了看手機,大約0130;離開帳篷時,竟聽到藏民的低聲歡呼;外面仍有細雨,扎西不知從那借來汽車,幾經轉折將我“押”回塔欽;轉山行程就此腰斬了!
之後了解,團友們入黑後才翻越山口,碰上下雨,女團友已支持不住,抵住宿點又找不著扎西,就招救援車直接返回塔欽;我也被迫放棄餘下路程!
呆在塔欽也沒事可幹,領隊提早午膳,亦趁機作個檢討,希望平伏部份團友的不滿;但五人幫似不想再談,二人組沉默不語,我亦一向無話可說,氣氛有點尷尬;飯後大家匆匆上車,直奔札達,為轉山行程劃上句號! 

(事後孔明)
1. 行程的考慮
    參看其他團的兩天行程,大部份以止熱寺為第一天終點,第二天盡早摸黑出發,以完成整個轉山行程;一個被認同的行程,自有其原因,我猜想:
  (一)翻越卓瑪拉山口是行程中最艱苦的一段,若晨早從塔欽出發,下午或傍晚抵達止熱寺,此時體力已消耗過半, 強行翻越,自然是倍加困難;若在止熱寺住宿,體力得以休息回復, 翌日再翻越山口,相對上是較容易!
  (二)若步速較慢或途中延誤,就要摸黑翻越,加上入夜後氣温會驟降,難度倍增!
  (三)較多人會在止熱寺住宿,因此宿位較多;山口後宿位就相對較少, 遲了可能找不到宿位而被迫往前走!

2. 時間的控制
    雖然是0530出發,但途中幾個休息點休息時間太長,變了要摸黑翻越山口,又碰上下雨,對身、心是極大考驗!

3.沉默的代價
    討論行程時已覺得第一天翻越山口可能有問題,但當時沒有提出,現在回想:若當時提出討論,當然可能結果都一樣,但亦可能換來不同結果,轉山不用被迫腰斬!

(小插曲)
(一)行山杖
離開第一個休息點,我稍為墮後,發現右面山坡上有大群風馬旗, 於是離開主路徑,扣上第一個襟章;在返回主徑途中,發現地上有兩截行山杖,是其中一節拉得過長脱了出來;可能原主人不懂裝回,隨手丢掉跑了!我將它插回扣上,發覺完好無缺,就帶在身邊,一直到卓瑪拉山口前。


在山口前爬坡,有幾組人一直在我前前後後,當我停下喘氣時,他們過了我;當他們休息時,我又趕過了他們;過了第一個陡坡後有一段頗長的缓坡,一個路旁休息的小女孩向我招招手,指指我背上的老伙伴,又展示他們的行山杖;他們仨人,還有一名老者和一名男童,兩支杖,一支木、另一支金屬可伸縮;我頓時明白她的意思:想要我背上的老伙伴,那決計是不可能的!就隨手將檢來的行山杖遞了給她,還教曉她們如何調節長短;之後的坡更陡,停下喘氣休息的次數更密,最後見她們是那男孩向我招手,招呼我跟上,但我一口氣還未回過來,便揮揮手,意思他們先行;目送她們漸行漸遠,之後再沒見她們了!
山口前的陡坡、山口後的崎嶇下山路,還是老伙伴支撑我走過的。

(二)嬰兒
爬坡時,留意到至少有兩位爸爸(估計是)及一位媽媽是背著周歲左右的嬰兒的,另一半則拿著大包小包的伴在左右;小朋友時哭時鬧、有時瞪眼左右打量、有時睡得東歪西倒;父母則百般呵護,一步一腳印地慢慢向上走,臉上表情是愉快的、似是闔家郊遊!
山口前有條細細溪流,看見一位小明友正安静地坐在溪旁石上,健碩的爸爸正以衣袖抹口,媽媽仍在後面吧;交談了幾句,他向我推介這小溪的溪水,說人多時還要排隊輪著喝呢!我將相機放到旁邊石上,俯身(幾乎是俯卧)喝了一口,果然冰涼甘甜,但到底是山水(該是雪水),也不敢多喝。
不知道小朋友有没有喝?想起女兒夫婦帶著歲半的孫女到日本旅遊;父母都將最好的給兒女,但對於小朋友,什麽才是最好呢?
山口前,這一家三口趕過了我;之後,就沒有再見了!

(三)長者
説真的,我是頗顯眼的、特别是脱了帽子的時候!在西藏,白頭髮真的不多見;過了止熱寺,有一段連續S形的上坡路,扎西走在前頭,正和一對夫婦在閒談;丈夫不似藏族,面圓圓,略胖;66 歲,比我還年長!我問他會在那裏住宿,還是一天走完轉山路?他也不知道,要等他的兒媳,他們到旁邊的寺院拜佛,等會會追上;寒暄幾句,我先行,之後就沒有再碰面了!
聽扎西說,他曾招待一個香港來的轉山客,68 歲,仍很健壯,走完整個行程!

(四) 扎西
扎西是我們的司機,陪伴我們轉山,另一位留在塔欽作後援、並照顧不轉山的團友;扎西轉山已有六、七次,路很熟;他是拉薩本地藏族,黑黑實實的年輕伙子,頗俊!但依我的標準,缺點是抽煙!駕車技術不錯,也很辣!坐在他旁邊,頗驚!他經常單手控制軚盤,另一手工作有:抽煙、打电話、換CD/DVD、拍視頻、……等。
他亦“古惑”:我們一行八人摸黑出發,路根本看不清楚,一直走著,路旁突然閃出一人,攔著要我們買票;我們留下扎西處理,繼續前行;十多分鐘後,一輛電單車趕上來,又攔著我們,說我們只買了三張票,其餘四人要折回;我們面面相覷,不知發生什麽事;扎西本在前面領路,便跑回跟對方理論,他們說藏語,我們都聽不明白,但大約估到原由,便又留下扎西,繼續前行......;
半夜被叫醒,上了扎西的車,車起初發動不了,扎西找了個起子,忙亂了一陣子,車開動了,不過路非常顛簸,似坐過山車;也不知過了多久,車停在幾間房子前面,一名老者走出,打開了中間屋子的門,開了燈,裏面中間一張枱,四面貼牆有幾張床,扎西似乎與老者爭論什麼,付了二、三百元,長者就離開了;正準備再休息,扎西突然說,先不要睡,我們要回塔欽
原來他一直往前走,替我們找住宿,最後在這裏訂了幾個床位;但似乎溝通出了問題,團友直接回了塔欽,他明早要白白多付千多元的房租!
等了一會,他關了燈,帶著我摸黑走到屋後,攀過了一堵人高的小泥丘,穿過一段繫著牛羊的草地,走到馬路,上了另一位司機接應的車子,返回塔欽
回到北川,安頓後覺得怎麼有股臭味跟著?原來右腳鞋底沾了不知什麼動物的糞便;找來賓館的即棄牙刷,清理了近半個小時,臭味才漸漸消失!

(五)襟章
轉山,我帶了幾件小“禮物”:


一.  去年的一條哈達   帶了回家,一直放在電腦旁;
二.  山隊的標帶   山隊一向懶得落標,這帶是其中一次在地上檢到的,一直放在背包裏;
三.  TrailWatch 的一套五個香港山徑襟章
大部份都依計劃扣/繫在沿途的經幡上,剩下最後一枚襟章(塔門),因行程被腰斬而一直留在身邊,最後扣在札日南木措旁的經幡上!


(遺憾?)
從東南方一個小島,來到西北角的一個小鎮,經過的路途已數不清楚;行程卻在不清不楚不情願之下被腰斬,若說没有可惜,那是騙人的!但感覺又不致於耿耿於懷;可能我已翻過卓瑪拉山口、自己亦相信可以完成整個行程!

(再來?)
目前來看,應該是不會了;但將來,是誰說了算?

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